-0012-朱鴒漫遊仙境

《朱鴒漫游仙境》

朱鴒是一個天真爛漫小學二年級女生，她有六個要好的同學，柯麗雙、水薇、林香津、張澴、連明心和葉桑子。民國七十八年的暑假，她們手牽著手漫游著「仙境」。所謂的「仙境」就是當年紅塵十里的台北城呀！而我，也活在當時，住在台北市的邊緣。只不過那時我已經十歲了，小學四年級。
故事的開始是在暑假的前夕，七個小女生放學不回家，結伴游西門町，經歷永難忘懷的一夜。很多事情，她們似懂非懂，也遇到了一些不該遇到的人和不該遇到的事情，游走在台北城的一個灰色地帶。在擁擠的公車，聞到上班女郎的香水味（風塵味？），遇到了喜聞女性胳肢窩的變態中年男子，而載著她們是司機則是滿口檳榔、體話和黃腔。這樣的開始，單純的小女孩開始對這個台北城充滿了好奇。
七十八年七月，軍警聯合大掃街，要掃除舞廳、酒店、俱樂部、三溫暖和理髮廳，這些帶有色情交易的場所，聲勢浩大，警察憲兵滿街都是，一間間店去「掃蕩」，而這些小朋友們就站在對街興奮的看這一場好戲，她們雖然不太懂這些警察在做什麼，不過她們都很相信，「表演」結束後，就會回到以前一樣（這是書中提到的事情，我不知道，也不記得這事情是否真的有軍警聯合大掃街這樣的活動）。
在家無事的七個小女生，暑假就愛上街看熱鬧，在台北逛大街的時候，就看到立法院門口有一群立法委員正在吵架（打架？），因為本省籍的委員認為外省人當初是光著屁股來台灣，外省委員則是說，當年本省人還窮得空開襠褲。我想這是在諷刺當年的立法委員，為了省籍的問題吵鬧不休，很遺憾的，這些省籍的爭議，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淡化，現在的立法委員，仍然在為了「誰是光屁股，誰穿開襠褲」而爭執著。
柯麗雙是這七個小女生中身世最可憐的一個，她每天晚上都要穿梭在燈紅酒綠的夜店街賣花，希望那些酒客能心情好，買個一兩朵花送給在身旁伺候他的公主。不是每個酒客都只是想買花而已，有些看她可愛，總是想多附一點錢，讓他抱一抱，摸一摸。可憐的麗雙有時候受不了，就會哀求酒店的客人：「伯伯，我今年才八歲，請你不要用手指摳我那個地方，我長大後還要結婚生孩子呢。」看到麗雙這麼說，我的心裡也感到很心酸。其他的的六個朋友聽到了麗雙故事，也覺得很難過，所以約好一天晚上，大家集體翹家陪麗雙一起上街去賣花，麗雙就不會被怪叔叔欺負了。
以朱鴒為首的六個人，在八月的一天夜裡，伴著好朋友麗雙去酒店一家一家的賣花，目睹了燈紅酒綠的台北城，你知道的酒店小姐多好賺嗎？陪酒一小時的錢就超過了大學教授一天的終點費（七人中的有一人，父親是大學教教，所以才這麼清楚大學教授的行情呀），有學生證更是吃香，國立大學的也比私立大學的價錢好，難怪這麼多人願意跳入這火坑。如果被有錢有勢的酒客看上眼而帶出場，那更不得了，賺到的錢可以在台北市中心買一間豪華的公主套房呀！這就是這七個娃兒穿梭在酒店街所聽到的價值觀。
想想，我十歲的時候真是太單純太無憂無慮了！不過也就因為這樣，我才更能體會自己的幸福呀！我總是習慣在睡前，花個十五分鐘到半個小時看看閒書。那一天我比較晚睡，因為想趕快看到結局，時鐘告訴我，新的一天開始了，我正好也看到了最後一頁，突然覺得好心寒呀！因為結局是這樣的：

「走！」朱鴒扒了扒她脖子上那一叢野草般的亂髮絲，嘬起嘴脣發出一聲呼哨，回頭朝同學招招手：「同學們，我們到那家酒店痛痛快快撒泡尿去！
娃兒們齊聲叫好，登時拔起腳跟，捧著肚子忍著尿，緊緊跟隨朱鴒去，朝著柯麗雙指點的方向一溜湮飛跑過去。午夜凌晨，七個小女生飛颺著滿頭蓬亂的髮絲，月下，漫天飄蕩的紙錢灰中，鬼趕似的奔跑在林森北路那一街喧囂燦爛的燈火叢林裡。
「糟糕！」柯麗雙倏地停下腳步，凝起眼睛，仔細瞧瞧那家霓虹妖艷燈光詭異的酒店，忽然想到了什麼，忍不隻縮起肩膀，渾身冷颼颼打出兩個別嗦來。她提著花籃站在香川診所門口，扯起嗓門厲聲呼喚：「同學們趕快回來！那家酒店是一間黑店，專門拐賣小女生的！朱鴒，拜託妳叫同學們快快回來，別進去喲！」
娃兒們早就一頭鑽進了那間黑店的門洞。
柯麗雙長長嘆息一聲，挽起了花籃也跟了進去。
娃兒們闖入那間黑店後，從此不見踨影。第二天，七家長遍尋女兒不著，先後向警察局報案。暑假結束了，開學了，娃兒們的照片出現在全島各公共場所的尋人布告欄，和其他無數失踨兒童並排在一塊。照片中的娃兒們，燦笑如花。
人海茫茫，七個聰明的小女生，柯麗雙林春津水薇張澴連明心葉桑子朱鴒，八歲，就讀小學二年級，從此消失難台北市那一城輝煌浩瀚的紅塵燈火中，不知下落。

我閤上書，關了燈睡了，那一晚我似乎做了不是很好的夢。

---

書名：朱鴒漫遊仙境
作者：李永平
出版者：聯合文學 出版日期：1998.05
借閱處：台北市立圖書館永春分館 借期：2007.04.20
讀完日期：2007.05.04